【蒲草/姐弟】二楚青(1 / 2)
楚蒲脸上的表情旋即化作全然的忧心,她望向呆立的弟弟道:“阿青?”
赵繁景已俯身而下,长臂轻舒间便将散落的书卷拾了起来。
男人手指拂过封皮上的浮尘,动作沉稳利落,不见半分滞涩,待站直身子,脸上依旧是那副爽朗真诚的笑意。
他将书卷与手上拎着的油纸包一并递向楚青。
“阿青弟弟,这是镇上桂香斋的点心,枣泥馅的,想来你这个年纪应该爱吃。”他说话时,眼角漾开几缕浅淡的笑纹,透着种浑然天成的亲和,让人难生防备。
点心的甜香混着书卷的墨香,一并钻进楚青鼻腔。
那本该暖人的气息,此息却像条冰冷的长蛇,悄然缠紧他的喉咙,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楚青垂眸敛目,长睫倒影,将眸中翻涌的惊惶、怨怼,还有那丝连自己都鄙夷的醋意,尽数掩去。
他刻意避开对方的触碰,接过那两样东西,挤出话来:“……谢赵兄。”
楚蒲见状,只当是弟弟见了生人惯有的拘谨,牵住他的手臂好让他安心。
她笑着接过楚青手中的物件搁在一旁,又拉着赵繁景往厨房走:“赵大哥先坐会儿,我去烧水。”
“阿青性子就是这样,话少,你别见怪。”
“怎会。”
赵繁景的目光从楚青单薄的背影上收回,转向楚蒲时,眼底盛着不加掩饰的温柔,“阿青弟弟性子沉静,是好事,读书人正该有这份定力。”
厨房里很快响起水声,混着锅碗瓢盆轻碰的脆响。
楚蒲与赵繁景的笑语隔着布帘飘出来,断断续续的。她们说着柴铺的生计,聊着镇上新开的布庄。
那是一个楚青还未涉足的境域,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崭新世界。
声音不大,却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,密密麻麻扎进他的耳膜,再一路刺向心口。
夜色渐浓。
饭菜的香气在狭小的堂屋里弥漫开来。
烛火在简陋的陶碗边缘跳跃,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,忽长忽短,扭曲晃动。
楚蒲心情极好,像只不停歇的春燕,在两人间穿梭。她作为一家之主行好待客之道,又习惯性地疼爱着楚青。
“赵大哥尝尝这个,后山新冒的笋,脆得很。”
“这鱼是阿青一早下河捞的,新鲜着呢,阿青手快,眼神也好,抓鱼的功夫可是谁都比不上的。”
赵繁景一一领受,吃得缓慢,言语间皆是恰到好处的赞赏。
楚青看得分明,赵繁景是个好人。
身形挺拔,坐姿端方,目光正直,言谈间透着习武之人的磊落担当。
身为捕快,他有安稳营生,能让阿姊不必再为三餐奔波;臂膀强健,能守阿姊周全,不必再独自扛着风雨。
阿姊若同他成婚,往后的日子,定会比拖着自己好上千百倍。
这是好事。
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,似在背诵一篇拗口晦涩的经文。
可胸腔里那颗物什,却疼得厉害。
席间,赵繁景的目光看似随意,却数次落在楚青身上。
他察觉这少年郎虽寡言少语,视线却总不自觉地黏在他姐姐身上。
那不止是弟弟对姐姐的依赖孺慕,还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专注。
“阿青,多吃点,怎的光吃饭不吃菜?”
楚蒲见他一味缄默,夹了一筷子刚出锅的笋尖,还冒着热气。
她将笋尖凑到唇边,轻轻吹散滚烫的白气,才又放进他碗里。
这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了千百遍,楚蒲未曾在意,赵繁景却觉得那丝异样的预感,愈发清晰了。
熟悉的暖意落进碗中,楚青鼻尖微酸。
他低下头,将脸埋进碗沿的阴影里,一声不吭地把饭菜扒进嘴里,咀嚼的动作麻木,尝不出咸淡,只当是在完成一桩任务。
一顿饭很快落了幕。
赵繁景并无即刻离去的意思,仍在堂屋同楚蒲说着话。
楚青默默收拾了碗筷,端进厨房。
不愿听,也不愿看。
他索性绕开堂屋,推开后门,独自坐在了门外的石阶上。
夜风微凉,裹着蒲草荡的潮湿水汽,吹在发烫的脸上,让混沌的头脑稍稍清明。
他仰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,一轮残月悬在天幕,清冷的光辉洒下来。
楚青感慨,月上的嫦娥也会这般孤寂吗?
他也说不清,自己是从何时起变成这般模样的。
或许是两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。
那晚他同往常一样躺在阿姊身边,天气燥热,阿姊睡得沉,一只手臂习惯性地搭在他胸口,力道不轻不重。
楚青闻着阿姊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薄汗的气息,半梦半醒间,身体经历了一场陌生而黏湿的溃败。
醒来时,那份心悸与灭顶的羞耻感,像藤蔓般将他死死缠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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