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蒲草/姐弟】八嫦娥(1 / 2)
楚蒲端着汤药走近床榻时,楚青仍陷在一片怔忪失神里。
脑中隔了层琉璃薄膜,外界的声响皆遥远模糊,唯有姐姐的话语在耳畔盘桓不去——
“我不嫁了”、
“我并不厌恶”、
“陪你一同去弄明白”……
喜悦太过汹涌,以至于身体先于意识一步,选择了最本能的僵滞。
他像一具被抽去灵魂的木人,任由楚蒲扶着坐起,倚在床头。
温热的汤匙递到唇边,他便乖顺启唇吞咽。
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头,味蕾却仿佛失了知觉。
他目光涣散无焦,直直落在前方虚空某处,瞳孔里空茫一片,只沉默地一口口饮尽汤药。
楚蒲初时还耐着性子喂,可瞧他这呆愣模样,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楚青混沌的思绪被这声笑搅醒,终于缓缓转动起来。
循着声源,他迟钝地将视线移到姐姐脸上。
她正望着他,那双素来盈满温柔的眸子,此刻掬着欢喜,唇角弯弯,宛若一弯新月悬在颊边。
她在笑他。
紧接着,那些被暂时隔绝的讯息洪流,骤然冲破堤坝,轰然涌入脑海。
阿姊未推开他。
阿姊为他,回绝了赵繁景。
阿姊愿与他相守。
不是幻觉,亦非梦境。
轰然一声,周身的热气似在刹那间翻涌,齐齐往头顶冲去。
滚烫的热意从脖颈起始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,转瞬烧透面颊,再漫过整个脸庞。
楚青分明觉出脸颊灼热,烫得堪比炭火炙烤,继而那热流又涌向耳廓,将耳朵烧得通红,红得几欲滴出血来。
这迟来的狂喜与羞赧,令他骤然乱了呼吸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一口未及咽下的汤药直呛入气管,剧烈的呛咳让他整个人弓起,咳得撕心裂肺,眼角也逼出了泪。
“哎呀!”楚蒲被这突发状况惊得心头一跳,瞬时被担忧取代。
她忙放下药碗,整个人凑近,一手环住他肩头将他揽入怀,另一只手则在他背上,以熟稔的力道,一下下轻顺气息。
“慢些喝,慢些喝,又无人与你争抢,怎这般不小心?”
楚青心头又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,掺着患得患失。
她仍将他视作需照拂的稚童,在他面前,永远是那无所不能、可为他遮风挡雨的阿姊。
可他渴求的,远不止这些。
靠在她怀中,楚青微微侧首,便能望见她光洁的下颌。
她是女子,是已过十八、亭亭玉立的女子;而他不过十四岁,比她整整小了四岁。
这个差距,如细针般扎进刚被幸福感填满的心脏。
他没有赵繁景那般高大强健的体魄,无成年男子的沉稳可靠,肩膀又尚显单薄,声音还带着未脱的稚气。
这样的他,当真能配得上她吗?
抑或她此刻的接纳,更多是出于姐姐对弟弟的怜悯与责任?
这念头一旦生根,便如疯长的藤蔓。
楚蒲察觉到怀中人身子发僵,低头便见他不知何时已垂下眼睫,可他紧抿的唇却泄露了心底的不安。
这孩子……
楚蒲在心底轻叹了口气,松开环着他肩头的手,转而伸出双手捧住他脸颊,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。
她靠得极近,近到彼此呼吸交缠。
“我的好阿青,”楚蒲声音放得轻柔,宛若羽毛拂过心尖,“又在思忖何事?”
楚青的视线里,满满都是她的容颜。
她清澈杏眼中,映出他此刻仓皇失措的模样,让他无所遁形。
楚青望着她,委婉道出:“阿姊……我若与你同岁便好了。”
若能同岁,他便不必少了这四年光阴。
能与阿姊一同及笄,更早撑起这个家、帮衬她的柴铺,而非总躲在她身后受庇护;
或许已读书有成,即便不能封侯拜相,哪怕只谋个小官、有份俸禄,她们也不必再过这般清贫日子。
阿姊便无需为几文钱与人争执,不必为生计日日上山砍柴、磨粗双手;
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,再也不必为旁人所累。
可他没有。
这四年,如天堑般横亘在他与她之间。
楚蒲何等懂他,他话音刚落,便明了那未尽之言里的不甘、自责,对自身无能为力的懊恼。
她未反驳他那不切实际的念想,只望着他,忽然弯起眉眼,带了几分狡黠问道:“那……阿青会嫌阿姊年长么?”
她故意拖长尾音,添了丝戏谑。
“自然不会!”楚青几乎是脱口而出,未有半分迟疑。
嫌她年长?怎会。
在他心中,阿姊能早他四年降生,早见这世间模样,拥有更成熟的身躯与通透的心智,这一切,都是他无比迷恋甚至近乎崇拜的特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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